萧穆看得不忍,身子微动,从怀里摸出一个青花小瓷瓶放到了桌上。赵四姑娘见状大感吃惊,疑惑地望向他,便听宣王解释道,“这是宫里御赐的金疮药,专治外伤。”说着稍顿,又补充了一句,“四娘子留着……今后必定也有用处。”

    前半截话落地,华珠心中霎时涌起几分感动,可等宣王说完后半截话,她那几分动容之情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留着今后有用处?这话还真可笑,变着法儿地咒她还要挨打么?四姑娘心头有些不高兴,连带着脸子也垮了下来,只屈膝福了福,沉声道:“殿下的好意,学生心领了,只是这御赐的东西着实贵重,学生受之有愧。”

    萧穆挑了挑眉,自然知道这丫头是在气自己后头那句话,不由觉得好笑。他意态闲闲地看她,轻抚折扇道:“求学问道之路可不好走,四娘子又是一副刚烈性子,往后在这太学馆中,想必与博士们起冲突是无可避免之事。本王赠你药是善举亦是义举,你有什么可愧的?”

    文人的嘴皮子一贯厉害,这个五王才学极高,放眼整个大越,能望其项背的人也没几个,舌根...个,舌根子翻起来简直能压死人。华珠皱眉,被这人三言两语给堵了口,竟然半晌没想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四姑娘一时无言,抬眼看,宣王却是副好整以暇的闲适姿态。她心头无名火起,又碍于他的身份不好发作,只能努力将怒火按捺下去,拉着脸子道:“经此一事,学生今后定会谨言慎行,殿下这药,学生即便收了也没有用武之地的。”

    宣王折扇微摇,雪白的扇面上几行小纂笔走龙蛇清秀俊逸。他清润的眼底漫开一丝笑意,哦了一声道,“你对自己还挺自信的么。”

    “……”华珠深吸一口气,两只小手将拳头攥得咯吱响,面上却笑得一派柔和,从齿缝里朝宣王挤出几个字来:“殿下今日没旁的事了么?不用取给太学生们授课了么?不用去看看风景弹弹曲子么?”

    在她屋里坐着她的杌子还喝着她亲手倒的茶,这人竟然还看她笑话,好意思么!

    赵四娘子气得咬牙切齿,萧穆倒仍旧一副平和的神态,他抿唇,微微一笑间和风霁月,优哉游哉道,“你不说本王还给忘了,有事在身,就不打扰四娘子休息了。”说完折扇一收,旋身施施然去了。

    华珠福了福身,“殿下慢走,不送啊。”待脚步声渐远,她直起身来冷哼了声,朝那道背影挥了挥拳头,回头看,那个青瓷药瓶子还端端正正地摆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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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学馆是一方开阔的天地,天际是清朗的,湛蓝无比的穹窿没有云,宛如一汪蓝澄澄的碧玉,偶尔有一行燕雀成群结队飞过,不留一丝痕迹。

    明珠找七王,遍寻多处也不见其踪,料想他许是在授课,便往太学堂的方向去。穿过画廊上台阶,远远儿便听见门前的小童摇铜铃,她顿足探首张望,未几,只见萧衍从门里走了出来,手上持着戒尺同厚厚的书卷,面色冷然,疏离不易亲近。

    七娘子看了微皱眉,隐约猜到方才的课读是兵法,不由有些同情一众太学生。兵法一门本就奥讳难懂,还是对着如此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学得进去才奇怪哩。

    明珠一阵腹诽,碍于众目睽睽不好上前,只好立在台阶底下等萧衍。片刻的功夫还不见人影,她不解,抬眼望去,却见那人被几个女太学生簇拥在中间,众星拱月一般。

    七王好相貌,在大越各高门都有盛名。女学生们平日养在深闺,闲聊时也多有谈及这位肃亲王,说他美冠京华文武兼备,是世间最两全的人物。女学生们对他且好奇且仰慕,如今入太学,成了他的学生,自然会逮着机会多加接近。

    一个出身高贵的亲王,偏偏还生了张颠倒众生的脸,的确足以令许多女子趋之若鹜。明珠懂这个道理,她静静观望,只见七王正低着头,清冷的目光落在手中的书册上,日光照耀下,那十根枝头修长而干净,指尖近乎透明。女学生们簇拥着他,或悄悄打望或专注聆听,大多却醉翁之意不在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