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在去骨鱼肉和案板间闪烁,削下来的鱼片轻薄如纸,半透明如蝉翼,片片如玉,赵如意想,若是这阵子厨房来一阵夹杂着永安渠水汽的春风,这薄薄的鱼片大概就可以被从案板上吹起来到空中打个旋子了吧,就像是飘落在永安渠水面上白色的花瓣,顺着水流能飘到很远的地方去。

    赵如意眼里不见了厨房那些杂物,只看到这一盏茶之前还在瓦篓子里摆尾巴,这会子在案板上化作片玉的鲤鱼,以及,切着鱼的人。

    她想,苏东坡的诗里写过,运肘风生看斫脍,随刀雪落惊飞缕,说的就是眼前这般场景了吧。

    赵如意简直看呆了。

    这刀工,一比之下,她在解牛大赛上切牛腩的刀工虽然其时自我感觉良好,这会子对比起来却像是在划水的了。

    若是他们正在河边或者湖边,临水而斫,那该是怎样一番潇洒肆意的欢快。

    丁隶城神情专注地斫鱼,赵如意不亚于欣赏了一场精妙绝伦的刀工表演。

    菲薄的鱼片铺在盘子里,丁隶城又用葱、盐、醋、芥做成的酱汁来佐食,再搭配一些紫苏叶和白萝卜丝。

    赵如意简直觉得舍不得下口,从制作过程到摆盘成品,这条鲤鱼贡献了自己短暂的一生,化身成一盘艺术品,若不是自己文采不够,她都想当场写一首诗来表达一下自己澎湃的思绪。

    方俊从厨房门口探着头看了一眼,在赵如意身后小声说道,“六少爷在做鱼脍吗?”

    赵如意忘了点头。

    方俊叫到,“如意?”

    “啊?你在叫我。”

    方俊笑道,“是了,看呆了吧,东家这一手刀工,轻易不显露,只自己想吃鱼脍的时候切一切,平日里我想吃的时候央求他做,压根就没门儿,今天怎么想起来做鱼脍了,以前多半是夏天的时候吃的多,这还不到六月天,天气不是很热呀。”

    丁隶城觉得他聒噪,“吃条鱼还要挑日子?”

    说罢把鱼脍端了出去。

    这一整条鱼,因片的细,丁隶城铺了四盘,每人一盘,赵如意夹起半透明的鱼片,在蘸料里轻轻沾了沾,酱料的味道恰到好处地掩盖了生鱼的腥气,入口清凉,像是冰雪融化在唇齿间。赵如意简直想要把舌头都吞下去。

    方俊是吃的最快的,不一会儿他面前的那盘就见了底,眼巴巴望向其他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