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师爷道“正是。不过这民间传言,难免过于玄幻,听听罢了。”

    郑太爷沉思良久,叹道“且不论此事是真是假,眼前此案死者是红月楼的管事伙计,就是涉及金家,又恰好死在这古庙面前,这里必大有文章!如今凡作地方官者,皆备有一份名录,上面记录的是本地最有钱有势的大户名姓,放眼天下皆是如此。若遇到重大官司,倘若不知深浅,弄不好不仅官爵不保,只怕还有性命之忧。这些极富极贵的大乡绅背后,不是王亲贵胄就是当朝大员的族人,谁知会触犯哪路神仙?”

    孟师爷点点头,道“老爷说的是!您刚走马上任,就遇到了这么大的一个案子,属下岂敢大意,昨日已详尽探出这金家的来历。”

    郑太爷忙道“快讲!”

    孟师爷道“这金家以贩盐致富,雄霸这一方。但他家既不产盐,也不运销,靠的是世袭的运销特权,肆意对灶户压低买价,再抬高卖价给运商,坐收巨利。城里有首童谣书中自有黄金屋,十年寒窗无人问,家有珍宝夜明珠,不如一个咸肉粽。说的是这里的盐价已贵得令百姓难以承受了。”

    郑太爷听了,哼了一声,义愤填膺地道“可恶!这不就是强取豪夺、鱼肉百姓吗?”

    孟师爷道“老爷有所不知,这里的百姓也非善类,有些人借此大发横财,倾家荡产向金家屯盐,再贩卖私盐获得暴利。这金家何乐而不为,便与上一任县太爷联手把持官盐运价,并暗自勾结马帮和武装走险协助百姓贩运私盐,获得更大的暴利。”

    郑太爷神情肃穆,怒道“荒唐!闻所未闻!食盐本是每日三餐必须,竟被他们合伙弄成了个奇货可居。”他虽这么说,却不禁暗暗喜上心头。

    孟师爷叹了口气,道“此等罕事,这里的百姓却已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听人说,此地的人家如果生的是女儿,但凡稍有些姿色,不嫁才子,不嫁仕林,削尖了脑袋,也要将女儿嫁给贩私盐的人家。”

    郑太爷听得瞠目结舌,沉默了良久良久,喝了一口茶,又道“盐道牵扯四面八方,上至朝廷官府,下至绿林黑道,牵一发而动全身,看似风光却危机四伏,金家能掌控全局周旋于其中,必有他的独门秘笈。”

    孟师爷道“金家经营的红月楼,号称这里的小朝堂,来往的宾客,既有达官贵人,也有江湖贩夫走卒,三教九流,盘根错节,进了红月楼的人,吃饭的少,谈事的多。红月楼,便是金家与黑白两道、奸商棒匪相互勾结、流联为一气的场子。”

    郑太爷点头道“原来如此!”他略一沉吟,忽低声道“可有准确消息,金家在朝中的护身符是何人?”

    孟师爷移步小声道“今早得来的消息,金家在朝中的护身符,乃是当今尚膳监总管金公公。”

    郑太爷听了,怔了一下,道“原来是宮里有人。这朝里波谲云诡,派系复杂,党争激烈,还不如咱们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县里治理一方,来得自在舒坦。”

    孟师爷微笑道“老爷所说及是,这些人今日得宠风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然而福兮祸兮,谁知哪日天变了,便是杀身灭族的大祸。到那时,那些依附权贵之人,想躲都来不及。咱们初来乍到,虽需和这些大户往来,但万不可陷得太深。”

    郑太爷不置可否,又道“这宋家是何来头?”

    孟师爷道“却说这宋家,既非仕宦之家,也非翰墨诗书之族,祖上皆是寒族白丁。”

    郑太爷听着新鲜,便问“那他家是做什么营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