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程闻言有些发楞,千鹤卫主官的职别不低,心思手段自然也不会差,不过他能助一万叛军成势,还是显得太夸张了。

    “家父遇害前,曾整理出一份燕国高官大员的履历,交与心腹秘密流传了下来,其中一册双刃,只收录了十三人。扉页上说的明白,册中记载之人,若为皇帝倚重则大燕太平;若为朝廷所弃便有望翻天覆鼎。其中排名第一位的即是镇国公谭归德,而千鹤卫刘大人,在册内排名第七。”谢孜濯声音平静。

    听到杀父仇敌谭归德竟然排名第一,傅程不屑冷晒,但得知几乎算是‘名不见经传’的义父居然也在册中,傅程又目光一亮。

    谢孜濯不急不缓:“家父看人很少出错,册中十三柄‘双刃’无论生平履历还是脾气天性,都经他仔细参研、斟酌,能被选中之人,都有过人之处…谭归德手握重兵,势力了得,排在第一层见迭出;而刘大人几乎没有兵权仍列位第七,足见其才调了得。”

    “说穿了吧,我帮你救人,就是想看大燕江山动荡,景泰龙椅塌折!”谢孜濯今晚说了太多的话,身体虚弱以至中气不足,气息略有散乱,喝了口茶水喘气片刻,才继续开口:“营救刘大人之事,谢门走狗一力承担,敬请安心,但将军万万不成失志。景泰残暴昏庸,只凭一个疯狂念头便敢诛杀忠良,陷将军至亲于苦狱,诛杀这等暴君,无论是谁都俯仰无愧;至于谭归德,这人既是与将军同路,又与将军有血海深仇……”

    说到这里,永远那么平静的瓷娃娃忽然笑了起来。这次是真的笑,乍看甜美细望却透出一份疯狂:“北谭南傅。两路反王先合力覆灭燕家江山,再为天下、为家仇一决牝牡。将军今生,当求一快!”

    宋阳适时插口,颔首笑道:“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虽不是少年……可又有何妨?”

    傅程想了想,忽然放声大笑:“好个又有何妨!”瓷娃娃说的话他相信,就如刚才他想不到谢孜濯为何会帮他救人的目的一样,现在傅程也找不出她蒙骗自己的理由。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傅程自忖,他不过是个小小的营主。谢孜濯凭什么一见面就能道破自己造反的真正目的?究其原因,不过是她重视双刃上的十三个人,曾有过仔细查询拜访…这样一想,也就更证明双刃确实存在。

    昔时镇国公身居高位。傅程与之相差太远。欲报仇而无门,后来听说谭归德怪病痊愈反出睛城,傅程一度大喜过望。自己是朝廷的将军、对方是燕国的叛臣,从此不两立,还道会有报仇的机会,可是姓谭的逃到了北方蛰伏,与镇庆相隔几乎整座燕国,报仇又变得遥遥无期。

    生父死后。家眷虽然未遭株连,但犯戒被斩的将军亲属。遭遇可想而知,一度沦落到连贫民都不如,全靠义父冒着获咎镇国公的危险黑暗相助,帮他们换过全新身份,又对傅程一路提拔……再造大恩重于天地,傅程这才一怒而反。

    至少在决定造反、期待机会、规画挟持南理使节的这几个月了,傅程几乎没去再想如何向谭归德报仇的事情,生者危殆他又哪还能再顾得上死者。

    刚刚在驿馆门前,两个年轻人一唱一和,事理说得再明白不过,自己带着镇庆走上了绝路,事情已经完败,原本傅程都心灰意冷、只求鱼死网破的时候,居然又现出转机,谁会提前想获得,劫持南理使团居然会劫出个谢家小姐?

    在傅程最初的盘算里,最好的结果是救出义父之后,或远走别国或隐姓埋名,固然,这只是最理想的结局,实现的可能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是在他心里,认真从没想过自己有机会去匹敌整座大燕。可是瓷娃娃话,一段又一段,接连切中要害……

    谢门走狗承诺出手救人,这才是义父脱难的真正机会,其中事理简单到完全不消去说,如果谢门走狗救不出义父,天下又还能有谁去成功救人;

    谢大人留下双刃集,义父名列第七,有‘翻天倒鼎’之才,如果能够父子团聚,或许真就有能做出些大事来?对此傅程不敢确定,但至少,他现在敢真正去想‘造反’这件事了;

    景泰害义父、谭归德杀亲爹,两名大仇敌一在睛城稳坐龙庭、一个蛰伏北方伺机而动,彼此已成水火之势……而瓷娃娃那句‘将军今生当求一块’认真让人心动呵,既有深仇大恨、又是雄图霸业,谁能不动心?

    造反是迫不得已,但野心与生俱来!没有这点野心,又哪能坐上万夫长的位子,傅程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