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栓转动,牢门“咯”地一声,猛然掀开。邓析背靠潮湿的墙壁,他企图站起来,腿脚却因长期躺卧在稻草上而麻木,只得弯下腰去,**筋骨,整理仪容,他不能蹒跚着上刑场,他要在斧钺斩下时依然肃穆。

    来者隐隐约约有三人,都点着火把,火光照向脸庞,他举手遮挡。

    “秋后主杀伐,而午时最佳,执政是要我今天死么?”由于长期未说话,邓析声音很嘶哑,只希望驷歂杀他以后,还能继续用他的竹刑,为法而死,则郑国之法可立也!

    “先生猜错了,如今子时已过,丑时未到,全城都在熟睡,没人知道我来了这,也无人追查得到今天发生了何事。”说话人的声音邓析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是在哪儿听过的。

    来人将火炬放回牢房之间墙上的壁台中,让邓析能看清他。

    “是你?弦氏的伯甫?”

    邓析惊讶,正是郑国商贾弦氏的一个子弟,上次在侈靡之所露过面,名叫弦伯甫的年轻人。火光下,他一身黑色皂衣,打扮但很不起眼,身后则是两名神情警惕的轻侠。

    “邓先生受苦了……小子受人相托,前来救先生出去!”

    ……

    牢狱的走廊昏暗,邓析几乎被狱卒的身体绊倒此人四肢张开,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弦伯甫道:“只是睡着了,其他六个人也一样,有人买通庖厨,往他们的酒里下了药,剂量没到致死的地步。”

    邓析叹息道:“我与弦氏只是泛泛之交,何必如此费周折来救我。”

    “先生莫非是忘了,你曾在前执政面前帮我家说过话。你的恩义和教诲,郑人牢记在心,当今正卿为政刚猛,乡校可毁。但吾等心中的乡校却毁不掉!弦氏从高祖贩牛于周时就是义商,父亲说过,当年知武子在邲之战里沦为楚囚,弦氏的先祖打算将其置于大桶中带出,既谋之。未来得及实行而知武子获释。此次先生受难,我既然有能力相助,又怎会坐视不管?”

    “城邑关口排查甚密,恐怕是很难逃出去的,事后反而连累了汝等。”

    “出城之法也不必担心,先躲在我家贩运用的大木桶中,在宵禁结束后前往洧水河畔,河边有船,上去以后便安全了。郑地的商贾和国人感激先生,加上有外国的贵人相助。天下任由先生去得,切勿气馁!”

    ……

    马车停在牢狱外的一条小巷里,弦氏是弦高的后代,主管跨国贩运,高大的车夫用一条胳膊把瘦小的邓析夹住,塞到了大木桶里。这空间对于他来说也太局促了点,他闻得出来,这曾是装生漆的桶,虽然洗刷过无数遍,里边还充实了些布料让邓析御寒。但依旧刺鼻难闻。

    “我若是死了,装盛我用的棺椁也不过如此……”外面的人钉上桶盖时,邓析如此想,接着感觉自己被装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