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之前,方然把剪下来的头发扎成辫子递给陈晓蕊,陈晓蕊接过头发依依不舍的问方然:“我现在在县中学念书,马上就来工厂学工了,有机会能找你玩吗?”

    “当然可以了,再见。”

    方然只是当做客气,随口就答应下来了,理发室和厂房的位置南辕北辙,哪能那么容易就遇上呢。没想到过了大半个月下班刚走到路口,就碰到了陈晓蕊。

    瘦瘦的姑娘穿着厂里发的工作服,扎着低低的、像个小刷子似的马尾,背着斜挎包就那么站在冷风里,冻的直跺脚。

    方然快速走过去,“你在这等了多久了,冻僵了吧,走,跟我去我宿舍暖暖。”

    陈晓蕊摇了摇头,抓着方然的手低声的说:“方然姐,我们过两天就要去医务室学医了,我到时候可能会有事找你帮忙,你……能帮帮我吗?你放心,绝对没有危险。”

    方然只当是陈晓蕊要学打针,有点紧张,害怕做不好,再说陈晓北还在厂里呢,能有什么大事?“没事的,别害怕,你有事就来找我。”

    后来上了贼船的方然才明白回来,陈晓蕊这家伙看着单纯的不行,实际上还是很机敏的,再回想这会简直就是上当受骗了嘛。

    匆匆跟方然说完话,陈晓蕊就抓紧时间回了学校宿舍,把去供销社买的两双劳保手套和十几颗糖塞进不穿的衣服里,若无其事的洗漱,和其他人一起在熄灯前上床睡觉。

    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一个年级的同学这回都去了机械厂参加社会活动,可不是去观摩学习,而是像学徒工一样跟着工人一起三班倒。女生分成两组,一组学工,一组学医,到了时间两组人再换回来。

    陈晓蕊默默回想,上辈那件事是什么时候呢?好像是她在车间的学习完成了,去了医务室没几天,跟着医务室的人学习打肌肉针的时候。

    那真的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对她来说几十年过去了,不记得具体是哪一天,只记得当时有同学干活伤了手,请假回家了。记不清楚那天白天和谁一起互相练习过打针,只清楚的记得晚上交班之前她拿着手电筒去医务室的储藏室拿新的针管给第二天上班的人备用,拿手电筒也是因为储藏室的灯泡坏了,正翻找的时候门被从外面反锁了,连敲带喊的半天也没有人应声。

    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啊!就算储藏室在二楼的角落,可一楼的医务室交班后有人值夜班的,不可能听不到。很有可能是值班的那个人不在,或者,假装听不见。

    陈晓蕊关了手电筒孤零零的坐在地上等天亮,等着这个恶作剧结束。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就听到门外有人说话,本来陈晓蕊想喊人,没等出声就听到外面的人隐隐约约的说要快点把锁打开,着急把东西运出去,外边接应的人该等急了。陈晓蕊用手捂着自己的嘴没敢出声,看了一圈只有桌子下面的一个大纸箱子勉强能藏身,就着细微的月光快速钻进去。

    一阵悉悉索索的开锁声后,两个男人抱着东西进来,陈晓蕊从纸箱的缝隙看到他们都蒙着脸,其中一个烫着菊顶头的手持撬棍把窗子上的铁栏杆掰开一个大洞,然后一堆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被从洞里丢出去。两个人干完这些就迅速离开储藏室,有的时候也没忘把门从外面反锁。

    当年目睹了偷窃现场的陈晓蕊吓得够呛,这个年头盗窃公家财产可是要吃花生米的,医务室的护士放出来之后陈晓蕊就发了几天高烧。

    没几天厂里职工都听说了厂里被偷了,丢了好些重要的模具和高精密零部件,这事就连食堂里打饭的大娘都能神神秘秘的讲出特务来偷机密啦、车间主任的死对头为了下套找人偷的等等好几个版本,一个比一个精彩。

    公安局派了警察过来办案,一番仔细检查发现医务室的储藏室窗户被撬开了,保安科的人叫厂里职工去调查了一遍又一遍,搞得人心惶惶,看谁都像是偷零件的贼。直到厂里收到了匿名举报信,举报那天晚上在储藏室的陈晓蕊和小偷是同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