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巫洛没有应。

    这人本来就安静,醉了后就更安静。他手指修长,为仇薄灯披散拂顺长发时,黑发在他苍白的指间流水般滑过。仇薄灯自眼尾乜了他一眼,便侧了点身,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酒坛,眺望城外雾浓雾散。

    木梳梳齿触碰到头皮,仇薄灯摇晃酒坛的手一顿。

    ……特地带了梳子?

    神鬼皆敌、十巫之首、百氏眼中钉肉中刺……这么个名字染满鲜血的一人,身上除了刀外,其实还带了把梳子?传出去后,所有对他畏如蛇蝎的人,表情一定很精彩吧?

    仇薄灯想象了下那个画面,忍不住笑。

    然后就被人按住了肩骨。

    按住他肩膀的手温度很低,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淡淡的凉意,但很有力‌。

    “不要动。”师巫洛轻声说,顿了顿又像上次一样补了句,“一会就好。”

    “弄疼了,我把你踹下去。”仇薄灯也笑吟吟地应他。

    年轻的男人没说话,低着眼帘,专注地持梳自上而下划落,乌黑的发丝绕梳齿而过,一一到底。仇薄灯又闻到了他袖上淡淡的清凌凌的草药味。

    因为是巫吗?

    医字古作“毉”,古者巫彭初作医[1],是谓巫医同源,引草木为药治人,便是巫术的一种。师巫洛身为十巫之首,想来也是常年与草药打交道,衣上袖间沾染了草木清气并不奇怪。只是,仇薄灯总觉得师巫洛身上的药味里,有一味很淡的,如某种天高地远的孤峰孕育的寒草的气味,让他依稀有些熟悉。

    仇薄灯转过头去,想开口问问。

    师巫洛在这个时候伸手将他落到脸侧的一缕髯发挽起,微冷的指背于唇上一擦而过。

    像在冬日抬头,被一片初雪不经意间轻轻吻过。

    “好了。”

    师巫洛说,把木簪给他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