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应该和潘璇睡在一个房间,以往都是如此,可自从她对自由意志的怀疑产生执念,如今哪怕已将院子那座堆满书籍的小房子锁住了,也始终没有再回卧室和潘璇待在一块。

    卿夜月或许是忘了回去睡,也可能只是不想在夜晚深思时被人打扰。不管什么理由,当这会儿潘璇熏红的肌肤在细雨里缭绕热气,朝卿夜月扑面而去如针尖刺进她的肌肤时,这位经历过不少艰难的女人二话不说,咬破自己的嘴唇,就从李青怀里夺过来了潘璇。

    “让我来吧!”李青来不及对她伸出手,就见她背着潘璇迅速地窜入幽暗的浓雾。

    夜晚雨幕下的临河村,潮湿的墙上衬着冷银色的幽光,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寂静无声。

    卿夜月踏碎崎岖大街的水洼,雨雾打湿双眼,她用温热的白色呼吸在面前开路。庆幸自己的步伐仍能保持以往的矫健。

    只是,在跑过前方有着一扇亮灯窗户的路口时,藏在心底那从未散去的执念,再一次用湿冷爪子爬进了她的脑海,使她茫然追问自己,这是否也是命中注定的一刻?

    突如其来的走神,让卿夜月来不及稳住步伐,就在油滑光亮的泥路上大意地滑出一跤。

    她于是立刻以特训学过的背部着地姿势,用双手紧紧地将潘璇护在怀里,随着扑通一声,她保证没让怀里还意识不清的女儿沾上一点泥土。

    但是,卿夜月自己却无法躲开地滚了满身的泥。脚踝当场受了伤。

    在灯火迷雾的夜色下,她急迫地观察怀里细声梦呓的潘璇,她那娇柔的身子越来越烫了。

    卿夜月剥落下胳膊厚厚的泥,一阵凉痛从足部传来使她紧咬牙关。可这位从不放弃的特工菁英,却不顾脚踝的伤势,立刻用一只手从地上撑起自己,随着从衣裙上挥洒落进水洼就浑浊的泥点子,她再次抱稳潘璇,又继续拼尽全力地往前走去。

    如果不是李青及时赶到,从已经忍不住发出轻声尖叫的她的怀里接过潘璇,她可能有一个月都走不了路。

    这种几乎忘却疼痛、忘记生命存在的执着,其实早在卿夜月很小的时候就有了,以至她看见李青走来,也一度抱紧潘璇没有撒手。

    卿夜月习惯独自一人,就像她的家人自出生就有的忧郁眼神,她坚信这种孤独会一直陪她终老。

    因此,当她听见他在雨声中说:“没事的,我来就好。”发现他是想让她依靠时,她给他的唯一回应就是面无表情地怔住了几秒。

    一缕刺得她双眼发胀的亮光,闪烁在李青背后的山脉线,没有雷声,仿佛无声咆哮似的来自很远的地方。

    从湿发上淌落的泥浆被闪电映得忽明忽暗,致使就在卿夜月把潘璇给李青抱着的时候,不禁遥想起十一岁那年,她所目睹的至今难忘的一幕。

    就在她的哥哥牺牲那天,她的父亲将整座野林点着了。火光映得天际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