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微动,一层寒意让李来亨的精神更为清醒。他注目着郧西层叠的重重大山,想到了死在竹溪县的白有财、死在夷陵州的刘宗敏,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牺牲的闯军战士。

    他们付出的很多,可得到的东西尚不足以扭转历史的大势。

    拜别刘宗敏的陵墓以后,李来亨把湖广的一般性政务基本移交给了陈荩、白旺、高一功这三个节度使处理——也是在他抵达竹溪县的前一天,张献忠果然如李来亨预料的那样,放弃了武昌城,卷甲南下湖湘大地。

    早已经在武昌城外隔江环伺的马宝,立即就和因汉口之战的战功而被提升为都尉的李凤梧,率领五千兵马,在蔺养成的水师配合下,轻易渡过大江,不战而取了湖广最为重要的首府城市。

    李来亨在竹溪县很快就收到了掌书记方以仁、行军司马顾君恩还有武岳节度使高一功写来的信件

    方以仁的信里主要是说了乡官学堂和随营学堂扩建的事情,另外还提到了陈可新已经组织了一批庄使,前去武昌府推行营田新法。

    方以仁出身世家高门,向来是一个长袖善舞的人物,不管和谁相处,都能把关系处理的极为妥善圆满。无论是素来和顾君恩亲密的提点学政谢徵,还是陈荩的老友副都营田使陈可新,全都对方以仁的为人处世深表敬佩和叹服;

    顾君恩的信件,则主要是在说军事问题,他和闯军现在负责征兵和训练工作的都招练使李破虏相处得很不好。李破虏是个持重之人,对顾君恩那种跳脱随意的工作作风极不感冒,两人在军事训练的问题上常有矛盾。

    顾君恩这封信里写的便全是他对李破虏的种种攻击,最严重之处甚至在攻击李破虏出身官军降将,心念旧主云云。

    李来亨随手翻翻,也是一笑了之,他深悉李破虏和顾君恩两人的为人,心里想得则是今后不应该让顾君恩再插手这种细务性质的工作;

    至于高一功写来的这封信,他先是讲了自己率兵接管武昌府,并在武昌城里设置帅府的详细经过。

    之后却又突然话锋一转,说闯军依靠“大势”逼走张献忠,取武昌之役根本没有经过任何战斗,将士也毫无损伤,整个作战过程都十分容易。可是却有不少武昌市民向他揭发马宝所部入城以后,趁着武昌形势未定的混乱时期,很是搜刮了一笔公私府库。

    高一功是武岳节度使,而马宝则是骑兵标威武将军,在闯军的右武制度下,制将军可以节制节度使。但节度使至少还是和果毅将军处在相同等级上,甚至高出大半个头来。按理来说,作为节度使的高一功是完全可以节制威武将军马宝的。既然他抓了马宝一个现行,据说还是人赃俱获,那就根本不必写信汇报给李来亨,大可以自行处理。

    李来亨反反复复将信纸看了三四遍,他知道高一功的为人性格,知道自己这位名义上的“舅公”是一个对权力毫无野心的人物,他的这种做法究竟是无心之举,还是另有他意呢?

    李来亨以己度人,当然是认为高一功写来的这封信,隐含的政治意味十分浓厚。

    以闯军的制度来说

    第一,高一功作为节度使,本来就有权力直接处置威武将军马宝干犯军纪的行为;

    第二,李来亨虽然是江淮经略使和制将军,在闯军的右武制度下,制将军的确可以节制节度使,但也绝对没有高一功一定得先向李来亨汇报工作情况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