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请所愿。”

    “先生里面请。”

    张家玉跟着掌柜慢慢步入店铺后面的书房,没走几步,他便隐约听到了一阵琵琶声:先是曲调哀婉曲折,奏着奏着,突兀一转,宛若铁骑杀出,声声惊弦,好似万箭齐发,隐满杀机。

    “客人的《容斋六笔》,就在这里,客人自己入内吧,我会守在门外的。”

    掌柜指着一扇房门,请张家玉自己进去。张家玉却也不疑有诈,直接走了进去。他一推开房门,屋内的琵琶声便突然停歇,堂屋内人影一晃,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把张家玉抱了个满怀。

    “元子兄!”

    “陈卧子!”

    两人相拥在一起,张家玉见到阔别经年的故交老友陈子龙,忍不住眼眶一红,哽咽道:“好、好,太好了。卧子一切安好,这太好了。”

    陈子龙悄悄关上房门,竖起一根手指,嘘声道:

    “嘘,我现在不是陈卧子,而是在京中做笔砚买卖的陈三爷。元子兄今后要改口叫我三爷了。”

    陈子龙接着请张家玉入座,问道:“一路上有无他人跟随?现在京师情势非同小可,我来此龙潭虎穴,一切人事都要万分小心。元子兄同样,身家性命在此,做事定要审慎。”

    “三爷多虑了,我一个庶吉士,又不参要军机戎马之事,建奴倒也并不注意我。”

    张家玉呵呵一笑,然后就神情肃穆地问道:“三爷……三爷冒险来此龙潭虎穴,看来是与新东家,关系已经是莫逆?”

    陈子龙知道张家玉忠心王事,又有勇有谋,当京师被皇太极控制以后,张家玉居然还能利用装作难民逃出北京的家人和自己重新建立联系,他的判断力和行动力,还有预测局势发展的能力,都让陈子龙深为佩服。

    “不错……老东家的产业已让外人篡了,新东家好歹是我们的自己人,与篡夺家业的外人决计不同。而且我已看过这新东家经营的许多产业,均是井井有条、手段高明,规模宏大,不仅超过了老东家以前的景况,而且比之老太爷的时候,也不遑多让。”

    张家玉听罢,只能苦笑道:“我们自己瞎了眼睛,开门揖盗,让外人篡了产业,怨不得别人。只是这外人用诈变之法篡取产业,如何让人心服?何况他倒行逆施,现在不过人人隐恨未发罢了。”

    “元子兄……你怨我吗?怨我找上了新东家。”

    “忠臣义士,于明为多。”张家玉终于正声道,“朝廷二百余年江山,天下士民已经无愧于太祖高皇帝。贵军以正道取天下,何有怨言?我听说大顺永昌天子自俸极俭,身旁不过一妻一妾两个老妪而已,粗粝与士卒众,如此明主圣君,即我遇之,犹且北面臣事之。何况三爷身陷徐州,刀斧及身,帅臣信谗,将欲杀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