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华自知失语,看了一眼床上的胡舸帆。胡舸帆别过头偏向床里。她手里捧着热乎乎的鸡汤,心里却是冬水田里的冷。

    谢德敏见屋里气氛有些尴尬,又说:“我看,给这姑娘取个名字吧。舸帆,你看,用个‘凤’字,要不要得?”

    显然,婆婆是在用这个表示金贵身份的字,来弥补儿子的错误。

    “这个字太俗。”赵正华认真地反对。他以认真的态度来挽救自己刚才冲出的愚蠢的言语。

    “那你说用什么字?”胡舸帆冷冷问道。对于孩子的名字,赵正华确实认真思考过,他在一个笔记本上写了无数个待选名字,但都是男孩名。当时胡舸帆也一心想生个儿子,如今女儿生下来,才觉得那些名字都是讽刺。

    “这是大事,让我好好想想。”赵正华的小眼睛里,写满了狡黠。

    两天后,赵正华对胡舸帆说:“***的《泌园春·雪》写得真好,恰好今年又下了雪,我们就给她取赵雪吧?”

    “不要字辈吗?”胡舸帆提醒。“吴秀的儿子都按了字辈的。”

    赵正华一愣。还是大意失荆州。压根就忘了字辈这回事。

    “嗨,按字辈,那多俗!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胡舸帆心下明了。赵家沟的风俗,男孩子必须按字辈取名字,女孩可按可不按。

    见胡舸帆不语,赵正华知道自己又犯了错,安慰道:“姑娘就姑娘,我们还年轻,还可以再生,是不是?”声音很温柔,身子却离得老远。他怕胡舸帆发飚。

    整个月子期间,赵忠国没来看过孙女一眼,也没有过问过一回。只在有一天,天气好,赵正华在屋檐下给女儿熬米羹时,在院坝边上碾米的赵忠国说了一句:“米羹糊了。”

    守在炉子旁一边看书一边熬米羹的赵正华慌忙扔下书,端起搪瓷缸搅了搅米羹,嘴里连声道:“好了好了。”

    就要进屋,赵忠国说:“米羹都糊了,怕是要不得了。”

    赵正华看了看搪瓷缸里的米羹,犹豫了一下,说:“我舀面上没糊的。”赵正华舍不得倒掉熬糊的米羹,倒不是因为懒,而是舍不得粮食。胡舸帆生了孩子奶水不好,夫妻二人用的家里最好的细粮,磨得细细的,给女儿熬羹。就这点儿细粮,还是赵正华从县城粮站兑回来的一级大米。赵正华牛高马大一个大男人,二十七斤的月供应粮,远远不够他吃。若不打紧着点儿,就怕奶水如果一直不好,女儿这点儿口粮也要断顿。

    赵忠国没再吱声。